楼雨
杜浚
晓雨天沾草，萧萧牧马群。鼓鼙喧绝徼，部落拥将军。
仆病炊无术，僧悭屐不分。儿童生故晚，正诵美新文。
【作者】
杜浚（1611－1687），字于皇，号茶村，湖北黄冈人。明末副贡。明亡后，隐居南京凡四十年。家境贫穷，但性格洒脱，才情奔放。诗文多有散逸。有《变雅堂诗文集》。
【赏析】
作者是清初著名遗民诗人，诗学杜甫，尤擅五言，苍朴沉郁，骨力坚卓。陈纲《变雅堂文集序》：“皆出于忠君爱国之诚心，其词旨或跌宕怨诽，然变而正，怨而不激，有《离骚》之遗风焉。”
诗的前四句描写清廷贵族圈江南良田为牧场，破坏农业的情景。“晓雨天沾草，萧萧牧马群。”清军改变不了游牧习俗，无数良田被糟蹋成无边牧场，透过清晨雨帘，只见青草芊绵伸向远方直接天幕，清军的一群群战马在草甸上萧萧嘶鸣。“鼓鼙喧绝徼，部落拥将军。”士兵好像在长白山下遥远的草原边疆线上，擂响大鼓小鼓，一片喧闹之声。“绝徼”，极远的边境，一座帐篷护卫着将军。只二十字概括了满族的骑射生活、八旗制度以及将军们的跋扈。诗人为湖北黄冈人，出身仕宦之家，父祝进为明进士，本人为明太学生、副举，现在见清朝贵族如此嚣张，悲从中来，自可意会。后四句，“仆病炊无术，僧悭屐不分。儿童生故晚，正诵美新文”写国破家亡后的困顿以及儿童毫无失国之痛的感受，情调更悲噎。诗人经历明末沧桑巨变，自家乡流落南京，卜居鸡鸣寺山下，茅屋数椽，不蔽风雨，生活贫苦至极；加上清朝贵族破坏江南农业生产，他的生活陷入绝境：夏则缺粮，冬则无柴，所谓“往日之穷，以不举火为奇；近日之穷，以举火为奇”。“仆病炊无术”是真实写照。这阴霾的雨天，无米下锅，寺僧又极悭吝，不肯将木屐等雨具借出，诗人就无法外出告贷，只得全家挨饿了。酸楚悲叹，凄恻感人。可怜儿童生得太晚，不能体味亡国之苦，读的却是歌颂清朝的文章。“美新”是西汉文学家扬雄于王莽篡权号“新”时写的《剧秦美新》，该文赞颂新朝，极尽献媚阿谀之能事，历代文人耻之。这两句极沉痛，说儿童们不知门外茫茫草地原是一片良田，当然更不会知道江南人民遭受大屠杀时的场景了，而诗人瞻念前景真不寒而栗，更理解自己写作的责任了。
这首诗写雨晨登楼所见，触景生情，悲从中来，委婉地表达了与清朝贵族对抗的心志。
写寻常眼前事物，初若无奇，反复吟诵，用心愈真，情味愈浓。诗旨沉郁悲怆，正是杜甫本色。诗人在《奚苏岭诗序》中说：“夫诗至于真，难矣。”确乎发自肺腑。
（顾启丁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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