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

高旭

新朝甲子旧神州,老子心期算略酬。

摇笔动关天下计,倾樽长抱古人忧。

剧怜肝胆存屠狗,失笑衣冠尽沐猴。

满地江湖容放浪,明朝持钓弄扁舟。

【作者】

*高旭(1877-1925),字天梅,江苏金山(今上海金山区)人。1904年东渡日本留学,次年加入同盟会。回国后任同盟会江苏分会会长。后又与柳亚子、陈去病等发起组织南社。工诗词。其诗意境开阔。后人辑有《天梅遗集》。

《元旦》原文赏析-高旭

【赏析】

此诗作于1913年元旦。当时,在“中华民国”的招牌下,表面上实现了南北统一,实际上是革命果实已为北洋军阀头子袁世凯所篡夺。同时,同盟会改组为国民党,放弃革命理想,迷恋议会政治,吸收了大批投机政客和封建余孽入党,表现了资产阶级对封建势力斗争的软弱性和妥协性。辛亥革命的胜利,曾使高旭兴奋过一阵子。而现在,政局的风云变幻,使他深感自己理想中“天国”已无法建成,内心极为失望。这首诗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写出的。

首联“新朝甲子旧神州”,古代以甲子纪元,所谓“新朝甲子”即指纪元改为民国。这句是说:朝代纪元虽然换成新的,但国家一切照旧,仍是“旧神州”,毫无生气。表示了对当时现实的极大不满。“老子”,即老夫。“心期”,即心愿。尽管仍是“旧神州”,但老夫的心愿算是略微得到酬偿。话里暗示有讽刺的意味。这一联展示了作者由希望到失望到宽慰的复杂的情感历程。经过多年的斗争,终于建立起了“新朝”,希望能够拯国救民,结果大失所望,仍是漆黑一片,幻想破灭了。但又一想,自己的心愿总算得到了一点满足,于是,管他新朝旧朝,一概不再想了。失望中带有批判,宽慰中带有讽刺。

颔联是说,动笔写的都是有关天下大计的文字,而内心却长怀忧虑,只好借酒消忧。表现了资产阶级革命者在当时的苦闷。“樽”,酒器,这里指酒。感情比首联更为深沉。希望落空了,出路无处寻找,怎么办?借酒解忧么?但是,“借酒消愁愁更愁”。酒,只能更增加自己的苦闷、忧愁。平时拿起笔大谈拯救天下,大谈美好理想,但经不起风雨袭击。当现实无情地粉碎了自己的理想时,就只好与酒为友了。这种诗意,正是作者当时彷徨郁闷、悲观失望的真实写照。

颈联是对当时社会现实的具体描绘。“怜”,爱。“肝胆”,指对革命的赤诚之心。“屠狗”,以杀狗卖肉为业的人。《史记·刺客列传》载荆轲至燕,“爱燕之狗屠”,日与之饮于燕市。又《樊哙传》:“舞阳侯樊哙者,沛人也,以屠狗为事,与高祖俱隐。”这里的“屠狗”泛指社会下层人士。是说社会的下层人士仍然对革命忠心耿耿,令人爱怜。“衣冠”,古时士大夫的装束,又用以称缙绅。“沐猴”,猕猴。《史记·项羽本纪》载,当时有人讽刺项羽“沐猴而冠”,意思是说像猴子戴了人的帽子,徒具人形而已。这里用以讽刺当时吞食了革命果实掌握政治权力的人。这类人令人可笑。这两句,“屠狗”与“衣冠”对比,“肝胆”与“沐猴”对比,着重批判了上层人物的丑陋面目;“剧怜”与“失笑”对比,则表明了作者的爱憎态度。

尾联,在批判窃取革命果实的新官僚之后,作者表示要隐退江湖去了。这是伴随失望而来的个人消极思想。“持钓”,东汉时严光曾垂钓隐于浙江富江畔(事见《后汉书·严光传》)。“弄扁舟”,春时范蠡为越王勾践设谋雪耻灭吴后,即乘扁舟逸去(事见《史记·货殖列传》)。又李白宣州谢脁楼饯别校书叔云》诗曰:“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作者目睹现实,精神苦闷,“万千心事乱如麻”(《对菊感赋》),思想矛盾日益激烈,终于想到了隐退,表现出资产阶级革命的软弱性。诗以这样的意义结束,正是前文思想感情发展的必然趋势,希望——失望——苦闷——隐退,这也是许多资产阶级革命者走的一条道路。

此诗具有一定的讽刺性、批判性,但也带有消极的色彩。艺术上,其最大的特点在于以犀利的笔锋,讽刺的手法,对当时的社会进行了大胆的批判。感情复杂而又真挚,表现出作者在当时的处境。

(张新科)

文章标题:《元旦》原文赏析-高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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