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缠道·游》

燕子呢喃,景色乍长春昼。睹园林、万花如绣。海棠经雨胭指透。柳展宫眉,翠拂行人首。

向郊原踏青,恣歌携手。醉醺醺、尚寻芳酒。问牧童、遥指孤村道:“杏花深处,那里人家有。”

——北宋·宋祁

杏花深处,那里人家有-宋祁《锦缠道·春游》古诗赏析

【赏析】

初见这阕《锦缠道》,倍感亲切,下阕的“问牧童、遥指孤村道:‘杏花深处,那里人家有’”可不就是化用了杜牧那首人尽皆知的《清明》吗?“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杜牧这首诗实在精彩,短小精炼,内容丰富,时间、地点、人物、事情一应俱全,就像一篇微型小说,道尽清明之景。宋祁词中因在“村”前加了前缀“孤”字,又多了一分寂寞的味道,和上阕热闹的春色俨然形成了对比。

诉春意,道春情,总是离不开百花与啼鸟。写百花,比如杜牧的“一树梨花落晚风”,宋祁的“红杏枝头春意闹”,写啼鸟,比如晏殊的“叶底黄鹂一两声”,纳兰容若的“雨歇春寒燕子家”。燕子就像春天的使者,它一出现,万物随之复苏。“燕子呢喃,景色乍长春昼”,这句词还涉及到一个地理问题,众所周知,一到春天,白天的时间会越长,夜晚的时间会越短,天则相反。因为我们生活的地方是在地球的北半球,春天太阳直射点在北回归线,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渐渐往南。春天即将来临的时候,天就会一日比一日亮得早,在这个好眠的时间里,有时候不知不觉太阳已经挂得老高了。善于观察的文人把这些细节写进诗词中,便有了“春眠不觉晓”和“景色乍长春昼”。

春回大地,正是郊游的好时节。儿时,和同学手拉着手,哼着歌儿,迈着轻快的步子去春游。难得能逃离教室和黑板,去郊外呼吸呼吸新鲜空气,看看花儿,听听鸟叫。春游并非是当代人才懂的享受,古人也有春游的记载,不过那时候不叫春游,叫踏青或者踏春,就连常年待在绣楼中的闺阁女子,在春天来临之际也会被允许出门游玩。除了诗词之外,古画之中也有不少女子踏春的场景,最著名的莫过于张萱的《虢国夫人游春图》。虢国夫人是杨贵妃的姐姐,因杨贵妃受宠,杨家风光无限,虢国夫人游春的派头比一般贵妇要大得多。

侯门贵族大张旗鼓地出游,普通百姓没有这派头,但也不会白白浪费了这大好春光。宋祁必定是位极懂得享受之人,面对美景,他发出“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的感叹,也说明了他对生活的态度。在这阕《锦缠道》中,他出门踏春,来到了风景秀丽的园林当中。几年前的清明,曾和朋友一起去苏州。苏州园林甲天下,无论是园中风景还是婉约的江南建筑,都别具一格,面对长长的回廊,我仿佛看见绣楼中的小姐袅娜多姿地从远处走来。园林中的春景,比画还要美上三分。

宋祁“万花如绣”的比喻妙就妙在,他说的是织绣而不是画,相比画的,绣品又多了一分精致,而大自然赋予春天百花的,就是这种精致的美,仿佛是一针一线花了心思绣出来的。那淋了雨的海棠花,鲜红欲滴,就像搽在少女脸上的胭脂;那翠绿的柳叶,好似美人的细眉,风一吹就拂在行人脸上。

把柳叶比作眉毛的,宋祁不是第一个,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常听人说柳叶眉,顾名思义就是两头尖,弯弯的像柳叶一样的眉形,而修这种眉形一向被视为美女的标准之一。白居易的《长恨歌》中就有写,“芙蓉如面柳如眉”。韦庄的《女冠子》中也有“依旧桃花面,频低柳叶眉”。一般来说,都是把眉毛比作柳叶的比较多,宋祁反其道而行之,说柳叶展开宫眉,独具匠心。

宋祁既然有兴致把海棠比作胭脂,把柳叶比作宫眉,心情必定不错。话说回来,能抛开烦恼去郊外走一走,看看风景,确实是人生一大乐趣,怪不得苏东坡那么喜欢跟人一起游西湖。而春游郊外,有美景自然少不了美酒,古代文人很少有不喜欢喝酒的,像李白这种嗜酒如命的也不在少数。面对眼前美景,喝喝小酒听听小曲,是写诗作词最大的灵感之一。因而宋祁化用杜牧《清明》中向牧童询问酒家的诗句,其意正是为了体现踏春喝酒的乐趣。美景当前,美酒入肠,若再有美人相伴,那就真的不虚此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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