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杨万里《晓出净慈寺送林子方》古诗赏析

《晓出净慈寺送林子方》

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南宋·杨万里

【赏析】

“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白居易曾这样夸赞杭州，没有绮丽的词语，没有浮华的句子，直截了当，一如杭州直白的美。他的江南记忆伴随着西子湖畔的白堤一起，始于断桥残雪，止于平湖秋月，永远荡漾在湖水的涟漪之中，拓印在新生的荷叶之上。

谁都认为自己的家乡是世上最美最好的地方，故而我对杭州有异常深厚的感情。二十余载春去秋来，八千多个日出日落，我始终留步于此，就像歌中所唱的那样：四季风景在我的窗前悬挂，人海涨落在我的心里变化，流转的时光，褪色的过往……

杭州的风景，无需我多着墨，早在千年之前她已经令人心驰神往。白娘子和她的雷峰塔，苏小小和她的慕才亭，还有苏东坡的苏堤，白居易的白堤，都是点缀这座城市的珠玉。透过湖上的粼粼波光，你可曾拾取传说中的璀璨？

岁月交替，匆匆走过春夏秋冬，西子湖的十景毫不吝啬地炫耀着她们的美丽：苏堤春晓、曲院风荷、平湖秋月、断桥残雪、柳浪闻莺、花港观鱼、雷峰夕照、双峰插云、南屏晚钟、三潭印月。

每一处景色的名字都如此诗情画意，引人流连。春来漫步西湖水畔，看杨柳吐绿，桃花发香，千里莺啼绿映红；夏日远望湖上菡萏，接天连叶，映日荷花别样红；深秋流连古刹，聆寺院钟声，寻月中桂子；严冬嗅寒梅暗香，望断桥残雪，飞雪带春风。

西子湖算得上是杭州城的第一标志了，正如她的名字一样，西湖美得不可思议，若是将她比作一位美人，唯有沉鱼美女西施。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而杭州这座城市始终保留着她的古色古香，就连道路的名字也颇有韵味，如浣沙路、东坡路、古翠路、采荷路，有种带人回到千百年前的感觉。她曾是南宋都城，靖康之变后，宋高宗赵构迁都杭州，林昇写的“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多多少少给杭州增添了一种声色犬马的感觉，类似于六朝古都金陵城。不过我还是觉得与杭州最像的城市是苏州，这两座城市都有着属于自己独特的江南韵味。苏州园林甲天下，杭州古寺留千古。

诗名中的净慈寺和灵隐寺、召庆寺、圣因寺并称为西湖四大古刹。杭州的寺庙文化，可以参考杜牧《江南春》中的一句，“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南朝佛教文化空前盛行，除了当时的都城南京之外，杭州一带也建了不少寺院，如杭州最有名灵隐寺就是东晋咸和元年所建。和灵隐寺相比，净慈寺名气稍稍弱了一些，净慈寺乃是五代吴越国君王为高僧永明禅师所建，取名为永明禅院，到了南宋时期，才改名为净慈寺。

时值六月，正是杭州的盛夏，彼时西湖的荷花全开了，一望无际，离离接天。杨万里在西湖边送友人林子方赴福州任职，并写下了这首诗。诗中的西湖美不胜收，而他之所以把西湖写得这么美，也是想挽留好友，希望他继续留在这个地方。

后来，“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成了留在世人心中最美的荷花印象之一。对从小在杭州长大的我而言，除了杨万里诗中的莲之外，唯有周敦颐的《爱莲说》最为出彩：

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晋陶渊明独爱菊。自李唐来，世人甚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噫！菊之爱，陶后鲜有闻；莲之爱，同予者何人？牡丹之爱，宜乎众矣。

莲花又叫荷花，她的名字很多，我最喜欢“水芙蓉”还有“芙蕖”这两个叫法，又文雅又有诗意。未盛开的荷花花蕾又被称为菡萏，这也是个极雅的名字。南唐诗人李璟的《摊破浣溪沙》中就有这么一句，“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莲花之中，我最喜欢睡莲，曾有幸在大理洱海边见过各色睡莲盛放的景致，那是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美。此外，还有珍品并蒂莲，极为罕见。私以为，较之菊花，莲花少了一分安逸，却多了一分清新；较之牡丹，莲花少了一分华丽，却多了一分典雅。如果说杨万里的诗注重的是莲的外形，那么周敦颐这篇散文更注重莲的气节。我和周敦颐一样，爱莲的“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而她“中通外直”这一点又跟竹子很像。

和梅兰竹菊一样，莲花也是一种很有中国味的植物，水墨画中经常会出现“鱼戏莲叶间”的画面。同时，莲花又是一种独具江南气息的花。江南多江河湖泊，水塘之中常常是莲叶铺满，芙蕖飘香。一到采莲时节，水乡的渔民就会划着小木船，在莲叶之间摇橹穿梭，将一个个饱满的莲蓬收入船舱。

写荷花的诗词不在少数，当然也有写采莲场景的。最早的采莲诗是汉乐府中的《江南可采莲》。这首诗很有意思，也很简洁，黄口小儿都能随口背出“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不过在我看来这不像一首诗，倒像是一幅热闹的江南采莲图。另外一首脍炙人口的采莲诗就是南朝乐府中的《西洲曲》：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

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

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

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楼高望不见，尽日栏杆头。

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朱自清在《荷塘月色》中引用过“采莲南唐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这两句确实是整首诗最可爱的部分，很生动，难怪写诗之人这么想去西洲。采莲之趣，最美不过江南秋。

水中芙蓉，江南菡萏。我总是自私地认为，莲花是属于江南的，只有在江南的湖水之中，才能看到“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这样的景色。西湖十景就有“曲院风荷”这么一景。每当六月天，湖水荡漾着粼粼波光，放眼望去，是一望无际的莲叶，朵朵荷花镶嵌在绿色之中，摇曳生姿。

西子湖，君子花，待盛放，请君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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