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事》

袁宏道

湘山晴色远微微,尽日江头独醉归。

不见两关传露布,尚闻三殿未垂衣。

边筹自古无中下,朝论于今有是非。

日暮平沙草乱,一双白鸟避人飞。

【作者】

袁宏道(1568-1610),字中郎,号石公,公安(今属湖北)人。万历二十年(1592)进士,官至吏部郎中。与其兄宗道、弟中道并称为“三袁”,同为“公安派”创始人。反对前后七子模拟、复古的主张,强调不拘格套,抒写性灵。其诗直率自然,内容多闲情逸致。也有反映民间疾苦、批判现实之作。有《袁中郎全集》。

《感事》原文赏析-袁宏道

【赏析】

袁宏道于万历二十年(1592)三月登进士第,时年二十五岁。明制,新科进士选期未及者,多以给假省亲扫墓为理由,得暂归故里。此诗是这一年秋季,在公安(今湖北省公安县)所作。

首联从写景叙事起,但意不在景;诗人整天徜徉山水,沉溺酒乡,显然有满腹心事。此联起笔即微逗诗题“感事”二字,空灵而不粘滞。

既然少年科场得意,选官在即,还有什么心事呢?是不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辛弃疾语)呢?非也,中二联即通过议论朝政大事传出诗人满腹心事的具体内容。

万历后期,明王朝内外交困,危象毕露。帝王昏庸,阉竖专权,贤良惨遭杀戮,内里已被蛀空,边患四起,倭寇严重骚扰东南沿海。这一年,日本丰臣秀吉又发动了侵朝战争,游击史儒战死于平壤,副总兵袒承训统兵渡鸭绿江援救失败,仅以身免,中朝震动;宁哱承恩等作乱,杀巡抚和兵备副使;朝臣们对一些重大政事议论纷纭,意见尖锐对立,甚至有人因此而获罪。

颔联用了两个典故:汉代指不密封的文书为“露布”,后借指战斗捷报。《周易·系辞下》有“黄帝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盖取诸乾坤”,所以后代用“垂衣”来称颂帝王的无为而治。此联是说,边关不见战斗捷报,朝廷未闻无为之治。实情是边关告急文书雪片似飞来,败耗频传,朝廷上君昏臣奸,政治腐败黑暗至极。诗句用“不见”“尚闻”,避免直率浅露,写得颇为深婉曲折。所以强调“温柔敦厚”儒家诗教的沈德潜,曾痛诋公安、竟陵,在他所选的《明诗别裁集》中,仅独选此篇,足见沈氏对此篇的欣赏。不过此篇虽写得不错,乃是袁宏道的早期作品,并不能代表他“独抒性灵”、率意而为、任情挥洒的独特风格。

颈联是说,边防政策自古以来就不用消极抵御、被动应战、处处挨打的中下之策,而是采取充实国力、加强战备、积极抵御的上策;朝臣们议论国是,提出不同意见,批评执宰大臣本是忠于职守的表现,可是明神宗却反其道而行之,“谕廷臣,国是纷纭,致大臣争欲乞身,此后有肆行诬蔑者重治!”(《明史·神宗纪》)诗人表示对此极为不满。

可是,诗人此时在家乡候选,“居石浦之上,偕外祖父龚容卿及舅惟学,惟长辈,终日以论学为乐”(任访秋《袁中郎研究·年谱》),无权无力来过问政治,所以诗的尾联写他面对着长满秋草的平原,在暮色苍茫中,目送一对白鸟,避人远远飞去。也许“避人飞”是在有意无意之间吧。从这形象中不仅使人感受到诗人忧心国事的满腔怅恨之情,还使人觉得诗人仿佛又在庆幸自己没有卷入这场政治旋涡,能像这对白鸟一样,自由自在地避人远去。此联以景结情,又与首联取得呼应,使结构更为严密。

(姜光斗)

文章标题:《感事》原文赏析-袁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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