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病行

乐府

妇病连年累岁,传呼丈人前一言。当言未及得言,不知泪下一何翩翩。“属累君两三孤子,莫我儿饥且寒,有过慎莫笪笞,行当折摇,思复念之!”

乱曰:抱时无衣,襦复无里。闭门塞牖,舍孤儿到市。道逢亲交,泣坐不能起。从乞求与孤儿买饵。对交啼泣泪不可止:“我欲不伤悲不能己。”探怀中钱持授交。入门见孤儿啼索其母抱。徊徘空舍中,行复尔耳,弃置勿复道。

《妇病行》原文赏析-汉乐府-两汉诗歌

【鉴赏】

《妇病行》在《乐府诗集》中属《相和歌辞·瑟调曲》。瑟调曲声调悲伤,歌辞与之相符。现在调亡,已不能唱,但若拿这篇歌辞来慢声吟咏,仍然使人感到音调凄婉,十分动人。

这是一篇叙事诗,以第三者的口吻,描写人物的声口、活动,深刻反映了封建社会里下层人民的生活痛苦。

全诗分为两大段。“乱曰”以前为一段,写病妇爱恋幼儿,临终向丈夫托孤。“乱曰”以下为一段,写丈夫照顾孩子,困苦不堪。前段重在记言,后段重在记事,两段写法不同,笔法富有变化,互相辉映,完成一个悲剧。

前段,病妇临危,知道自己即将离开人世,她有多少心事要向丈夫诉说,然而病体不支,方将一言,早已声泪俱下,只说得一件事,就是嘱托丈夫好好照顾孩子:“莫我儿饥且寒,有过慎莫笪笞。”她声泪俱下,并非为自己行将离开人世而悲痛,她最关心的是亲生骨肉两三孤子的健康成长。这是多么伟大的母爱!又是多么典型的人情!作者笔触所到,真足以起冥顽而泣鬼神。

后段接写事与愿违,虽然丈夫依遗嘱照看孤儿,但生活穷困,孩子“抱时无衣,襦复无里”。“衣”是长衣,“襦”是短袄,长衣既无,短袄无里,包不住儿体,这就不免“寒”了。孩子又要吃饭,而家中没有食物,这就不免“饥”了。没有办法,他只得把孩子关在屋里,急忙到市上去买饼饵。但心里时刻挂念着孩子,路上托亲友去代买,自己匆忙跑回来,谁知孩子们正哭叫着找妈妈。作者通过写他的行动,把他的复杂的左右为难的思想感情表现出来,手法不可谓不高。

不仅如此,两段的写法更有草蛇灰线之妙,就是说,作者只将最重要的语言行动形诸文字,有许多情节都藏在字里行间,不言而使读者自明。例加病妇形貌,病妇死丧,家庭贫富,人物身份,等等,都不见于字面,而随文扣合,意象显然。中国画中有所谓“意到笔不到”的画法,又有所谓“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说法,本诗差近似之。究其原因,是因为作者能抓住事物的内在联系,在行文过程中能处处扣合,前后勾连,才达到了这种境界。

诗的结尾,不写故事的结局,只说“行复尔耳,弃置勿复道”,就是这样了,还说它干什么,不说也罢!不说,正是有许多事说不清,含蓄不露,留有余地,让读者回味推想,更觉余韵无穷。

(张治政)

《妇病行》原文赏析-汉乐府-两汉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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