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颢《黄鹤楼》昔人已乘黄鹤去赏析-唐代关于人生感慨的七言律诗

首页 > 名篇赏析 > 时间:2022-08-26 23:09 来源:李白古诗网 作者:崔颢

【原文】

黄鹤楼

崔颢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崔颢《黄鹤楼》昔人已乘黄鹤去赏析-唐代关于人生感慨的七言律诗

【赏析】

此诗极为历来推崇,严羽且称为唐人律诗第一,所以本卷七律也放在首篇。据《唐才子传》,李白登此楼曰:“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无作而去,为哲匠敛手云。后白所作《登金陵凤凰台》《鹦鹉洲》皆模拟此诗。此亦传说如此。

全诗写望云思仙,而仙不可知,时当日暮,于是江上烟波,益切乡关之思。三四两句,似对非对,且上句连用六仄,下句连用五平,作者写时当是信手而就,一气呵成,读来依然音节浏亮,并不拗口,李白不喜俳偶,故也特爱此诗。

俞陛云《诗境浅说》云:“乾隆时黄仲则(景仁)自负清才,有句云‘坐来云我共悠悠’,为时传诵,亦好在托想空灵,就崔之白云悠悠句加以我字,遂用古入化,然不能越崔之诗境外也。”

最早而又最为推崇此诗的是宋严羽《沧浪诗话·诗评》:“唐人七言律诗,当以崔颢《黄鹤楼》为第一。”宋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五引《该闻录》云:“唐崔颢题武昌《黄鹤楼》诗……李太白负大名,尚曰‘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欲拟之较胜负,乃作《登金陵凤凰台》诗。”元方回举李白《鹦鹉洲》诗并品之曰:“太白此诗乃是效崔颢体。”(《瀛奎律髓》卷一)稍后辛文房《唐才子传》卷一称:崔“后游武昌,登黄鹤楼,感慨赋诗。及李白来,曰:‘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无作而去,为哲匠敛手云”。明杨慎不以严、辛之说为然,其在《升庵诗话》卷四说“太白见崔颢《黄鹤楼》诗,去而赋《登金陵凤凰台》”,并认为这是基于“同能不如独胜”的缘故。又说:“李太白过武昌,见崔诗叹服之,遂不复作,去而赋《登金陵凤凰台》诗,其乃本如此而已……”清纪昀则认为:“崔是偶然得之,自然流出……”《沧浪诗话》的校注者郭绍虞不赞成严羽等人的见解,认为:“论甘忌辛,好丹非素。各人所嗜不一,恐亦难得一致的论断。”

对这一诗歌“公案”的论述,尚有许多条,但上述几则是有代表性的,它说明一首好诗能引发出多少趣事。这里则拟着重从律诗写作的角度,对崔诗加以解析。

同样是诗,古体与律体的结构大有区别。前者好比是近世散文,随意性较大;而后者好比是带韵脚的八股文,有许多讲究。首先全诗的立意不仅要贴题,还讲究起句要接住题面。此诗的第一句不仅接住了“黄鹤楼”三字,还引出了一段有关的神话传说。首联破题谓之“起”,颔联叫“承”,或者“接”,就是要接住首联的意思,承接越密合越好,就像紧紧地抱住那样,即所谓“此联要接破题,要如骊龙之珠,抱而不脱”(杨载《诗法家数》)。颈联需“转”,也就是要避开前联的意思,不仅要转出新意,而且转变要突然、要像疾雷破山那样令人惊愕。以此诗而论,一、二联留给读者的是仙人消逝后的空楼和高不可攀的天际之悠悠白云,这景象给人的感受是伤怀渺茫和前途无望。颈联则令人精神振奋,眼前充满了生机,随着诗人登楼后举目远眺,楼西的晴川乔木和江中鹦鹉洲上茂密的芳草,历历在目。这种种生机蓬勃的景象,自然使人为之心旷神怡,从而“转”出了与上联造成失落感相反的一种赏心悦目的享受,在诗的结构上也造成了必要的波折。这里还有必要指出:有论者把“晴川”说成“既是地名,又令人联想到晴朗的天空下那一望无际的平川”。此说恐难成立。因为第一,晴川、绿树是“历历”在目的实景,不必“联想”;第二,在蛇山对面的龟山东端虽有过“晴川阁”,但它是明人所建,是取意于“晴川历历汉阳树”之句。这恰恰证明在崔颢的笔下,“晴川”不是地名,也不是双关语。

按照律诗的另一种要求,由颈联翻转了的景象和意向,在尾联还必须收回来,从而“合”到与一、二联相衔接的意思上面。此诗更见功力之处是在翻转中为“合”留下了余地,这就是“芳草萋萋”中所包含的故实,其出处见于《楚辞·招隐士》的“王孙游兮不归,草生兮萋萋”,“芳草萋萋”遂成为游子思乡的象征。这样一来恰好与尾联乡关何处、归思难禁的意绪相一致,自然而然地回到了一、二联所渲染的那种时不我与的落拓氛围之中,从而恰如其分地表达了诗人的仕途失意和名声不佳以及羁旅怀乡等情绪所诱发的怅惘之感。看来此诗对于“起承转合”的运用,十分得心应手。至于首联,由于“黄鹤”二字的重复出现等原因,自然与仄起式的平仄要求不合。但这一切并不能抵消它的成功之处,用沈德潜的话说这是一首“意得象先,神行语外,纵笔写去,遂擅千古之奇”的好诗!

此即千载喧传所云《黄鹤楼》诗也。有本乃作“昔人已乘白云去”,大谬!不知此诗正以浩浩大笔,连写三“黄鹤”字为奇耳。且使昔人若乘“白云”,则此楼何故乃名“黄鹤”,此亦理之最显浅者。至于四之忽陪“白云”,正妙于有意无意,有谓无谓。若起手未写“黄鹤”,先已写一“白云”,则是“黄鹤”“白云”,两两对峙,“黄鹤”固是楼名,“白云”出于何典耶?且“白云”既是昔人乘去,而至今尚见悠悠,世则岂有千载“白云”耶!不足当一噱已。○作诗不多,乃能令太白公阁笔,此真笔墨林中大丈夫也。颇见龌龊细儒,终身拥鼻,呦呦苦吟,到得盖棺之日,人与收拾部署,亦得数百千万余言,然而曾不得一乡里小儿暂时寓目,此为大可悲悼也。○通解细寻,他何曾是作诗,直是直上直下,放眼恣看,看见道理却是如此。于是立起身,提笔濡墨,前向楼头白粉壁上,恣意大书一行。既已书毕,亦便自看,并不解其好之与否,单只觉得修已不须修,补已不须补,添已不可添,减已不可减,于是满心满意,即便留却去休。固实不料后来有人看见,已更不能跳出其笼罩也。且后人之不能跳出,亦只是修补添减,俱用不着,于是便复袖手而去,非谓其有字法、句法、章法,都被占尽,遂更不能争夺也。○太白公评此诗,亦只说是“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夫以黄鹤楼前,江矶峻险,口高危,瞰临沔汉,应接要冲,其为景状,何止尽于崔诗所云晴川芳草日暮烟波而已!然而太白公乃更不肯又道,竟遂俯首相让而去。此非为景已道尽,更无可道,原来景正不可得尽,却是已更道不得也。盖太白公实为崔所题者,乃是律诗一篇,今日如欲更题,我务必要亦作律诗。然而公又自思律之为律,从来必是未题诗,先命意;已命意,忙审格;已审格,忙又争发笔。至于景之为景,不过命意、审格、发笔以后,备员在旁,静听使用而已。今我如欲命意,则崔命意既已卓矣;如欲审格,则崔审格既已定矣;再如欲争发笔,则崔发笔既已空前空后,不顾他人矣。我纵满眼好景,可撰数十百联,徒自呕尽心血,端向何处入手?所以不觉倒身着地,从实吐露曰:“有景道不得。”有景道不得者,犹言眼前可惜无数好景,已是一字更入不得律诗来也。嗟乎!太白公如此虚心服善,只为自己深晓律诗甘苦。若后世群公,即那管何人题过,不怕不立地又题八句矣。○一解,看他妙于只得一句写楼,其外三句皆是写昔人。三句皆是写昔人,然则一心所想,只是想昔人;双眼所望,只是望昔人,其实曾更无闲心管到此楼,闲眼抹到此楼也。试想他满胸是何等心期,通身是何等气概!几曾又有是非得失、荣辱兴丧等事,可以污其笔端?[一是写昔人,三是想昔人,四是望昔人,并不曾将楼挂到眉睫上。]凡古人有一言一行,一句一字,足以独步一时,占踞千载者,须要信其莫不皆从读书养气中来,即如此一解诗,须要信其的的读书,如一、二,便是他读得庄子《天道》篇,轮扁告桓公:“古人之不可传者死矣,君之所读,乃古人之糟粕已夫。”他便随手改削,用得恰好。三、四,便是他读得《史记·荆轲列传》“易水”一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他便随手倒转,又用得恰好也。至于以人人共读之书,而独是他偏有本事对景便用,又连自家亦竟不知,此则的的要信其是养气之力,不诬也。[后人又有欲“捶碎黄鹤楼”者,若知此诗曾不略写到楼,便是空劳捶碎,信乎?自来皆是以讹传讹,不足供一笑也。]

前解,自写昔人。后段,自写今人。并不曾写到楼。○此解,又妙于更不牵连上文,只一意凭高望远,别吐自家怀抱,任凭后来读者,自作如何会通,真为大家规摹也。○五、六,只是翻跌“乡关何处是”五字,言此处历历是树,此处凄凄是洲,独有目断乡关,却是不知何处。他只于句上横安得“日暮”二字,便令前解四句二十八字,字字一齐摇动入来,此为绝奇之笔也。

崔颢《黄鹤楼》昔人已乘黄鹤去赏析-唐代关于人生感慨的七言律诗

【作者名片】

崔颢

崔颢(?—754),汴州(今河南开封市)人。开元进士,官终尚书司勋员外郎。殷璠说他“年少为诗,名陷轻薄”。《旧唐书》本传记他献诗李邕,首章为“十五嫁王昌”,遂为李邕斥去。后至塞上,诗风也起变化,写军旅生活,苍凉跌宕,风骨清劲。又曾折狱定襄(在今山西),自谓“我来折此狱,五听辨疑似。小大必以情,未尝施鞭箠”。其《霍将军》诗当是借史事以讽当时炙手可热的外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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