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游《重阳·照江丹叶一林霜》赏析-宋代关于沈园鸿影的古诗

首页 > 名篇赏析 > 时间:2022-08-29 17:09 来源:李白古诗网 作者:陆游

【原文】

重阳·照江丹叶一林霜

陆游

照江丹叶一林霜,折得黄花更断肠。

商略此时须痛饮,细腰宫畔过重阳。

陆游《重阳·照江丹叶一林霜》赏析-宋代关于沈园鸿影的古诗

【赏析】

这首哀伤的重阳诗,是乾道九年(1170)诗人入蜀途经江陵塔子矶时写的。要深入理解诗人的隐衷,还必须看看他《入蜀记》中的相关记载:“九日早,谒后土祠……泊塔子矶……求菊花于江上人家,得数枝,芳馥可爱,为之颓然径醉。”诗人缘何要谒后土祠?又为什么面对芳馥之菊反而黯然伤怀?这是一个很值得探究的话题。原来,陆游钟爱的前妻唐氏是江陵人,唐氏父亲唐意与陆游母亲为堂兄妹。唐意“建炎初,避兵武当山中,病殁”(《老学庵笔记》)后,唐氏投奔山阴陆家,与陆游结为伉俪。陆游此行入蜀途经细腰宫畔的江陵,心里自然无法平静,谒后土祠是属情理之中。至于他求菊花于江上人家,因为菊花是重阳的当令节物,求菊赏花原不失为文人雅举。问题是诗人手折数枝芳馥可人的菊花,不但没有聊以慰情,反而“更断肠”,但求痛饮大醉以遣悲怀,此间却大有深意。原来菊花勾起了他心中的隐痛:诗人在与唐氏夫人结缡之初,曾经拥有一段非常美满的新婚生活。两人情投意合,在菊花盛开的重阳时节采菊缝枕,赋《菊枕诗》记之,深得闺房吟唱之乐。而今又见菊花,而伊人已香消玉殒,怎能不触物伤情,哀感万分?陆游对这段往事的回忆既不能形之于色,又不便诉诸于人,百感之怀无以名状,惟有“颓然径醉”,在细腰宫畔独自吞咽这杯生活的苦酒,度过这又一个令人不堪回首的重阳佳节。

这首绝句即景抒情,看似信手,实则用心良苦而细密。“照江丹叶一林霜”是重九登高即目之景,“折得黄花更断肠”句是该诗的关捩。黄花在这里既是重阳节的当令之物,同时又承载着诗人独特的爱情体验与美好的记忆。所以在这个“每逢佳节倍思亲”的重阳佳节,诗人是绝难回避这份无法忘却的伤痛的。诗后面两句,一说痛饮,一点环境。沉醉处,不忘点破特殊处境——细腰宫畔,使这首诗在特殊的环境中更富有特殊的情感意味。

重九怀人是唐宋诗词名家笔下习见的主题。王维的《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李清照《醉花阴·薄雾浓云愁永昼》,都是这方面的佳作。陆游的重阳诗,正是在这种氛围中开始他低徊哀伤吟唱的。

陆游《重阳·照江丹叶一林霜》赏析-宋代关于沈园鸿影的古诗

【作者名片】

陆游

陆游(1125—1210),字务观,自号放翁,山阴(今浙江绍兴)人。生于淮上舟中。考进士时,因名列秦桧孙子秦埙之前,被黜免。秦桧死,始任福州宁德县主簿。孝宗即位,赐进士出身。后出任夔州通判。任满,往南郑,入四川宣抚使王炎军幕。南郑临近大散关,距宋金分界线不远,有些在金人营中的汉人将吏,便以蜡丸向他密递消息。同时,与王炎积极筹划进取中原。这是他创作生活上一个很重要时期,他自己认为从那里得到“诗家三昧”,后来连听到声亦要想起南郑。王炎被召东归,他应四川制置使范成大之邀而入蜀,任参议官。他以细雨骑驴的诗人之身,成为范成大的文字交,又爱蜀中俗厚才众,因名其集为《剑南诗稿》。后返临安任京官,至七十九岁回到故乡。自此流连山水,交接老农,写了不少田园诗。但他仍念念不忘于沦敌的中原,念念不忘于地下的唐琬。在《示儿》中,他遗憾的是“但悲不见九州同”,在《禹寺》中,他怅惘的是“尚余一恨无人会”。这是他晚年心头两大隐痛,却亦让我们看到一个清澈而完整的老诗人影子。卒时八十五岁,适值除夕。钱大昕《陆放翁先生年谱》则作八十六岁。非。他自称“六十年间万首诗”(实存九千一百三十八首),但写得最多的年代却是八十三岁和八十四岁,前者四七八首,后者五九九首(见欧小牧《陆游年谱》)。

南渡以后一些诗人中,对汴京沦亡,权奸误国的痛心局面,大都有所反映和发抒,但幅度如此广阔,感情如此强烈,而且贯彻始终的却是陆游。清代御选的《唐宋诗醇》,于汴宋只选苏轼,于杭宋只选陆游,除了艺术成就之外,亦因为“其感激悲愤忠君爱国之诚,一寓于诗”的缘故。赵翼在《瓯北诗话》卷六中甚至认为陆胜于苏,这亦说得偏了。就“诗味”论,陆诗毕竟不如苏诗。促成陆诗这种感激悲愤之诚的,一是他少年时受父亲陆宰及其朋友感慨国事的议论的影响。二是从军和宦游生活的实践,使他对大地山河加深了热爱。三是对秦桧的痛恨。他在《自赞》中曾说“名动高皇,语触秦桧”。他为韩侂胄撰《南园记》,固然有主观上的迁就权贵的因素,亦因为韩氏是主张北伐的人。四是他曾受业于曾幾,曾幾亦是反对和议,与秦桧不合而罢官。陆游在创作上受曾幾影响不大,但门墙熏陶,对他的立身报国自有重大影响。五是杜甫的间关万里,扈跸老臣的艰苦忠挚精神对他的激励。从诗的形式看,毋宁说,他是接近于白居易的。他在《何君墓表》中说:“锻炼之久,乃失本指。斫削之甚,反伤正气。”这一主张,在他诗歌中大体上是做到了,例如他的律诗以对仗工使事切见称,却很少有雕琢纤巧的毛病,晚年则趋向平淡。

可是陆游的诗做得太多了,因而不少诗的用词、造句与命意有大同小异、似曾相识的地方,朱彝尊、赵翼都曾举出用词之重复,如“身似”、“心似”、“身如”、“心如”、“迹似”之类,有的甚至一句重见于两诗中,如《夜》的“残灯无焰穴鼠出,槁叶有声村犬行”,在《枕上作》中只将“残灯”改“孤灯”,“槁叶”改“枯叶”,在《郊行》中“民有袴襦知岁乐,亭无桴鼓喜时平”,在《寒夜》中上句改为“市有歌呼知岁乐”,下句一字不易。这类例子还很多。贺裳在《载酒园诗话》续编中说:“予初读《瀛奎律髓》……得务观一篇,辄有洋洋盈耳之喜,因极赏之。及阅《剑南》全集,不觉前意顿减。”就因读了全集之后,重复之处太多了。钱钟书在《谈艺录》中也指出“古来大家,心思句法,复出重见亦无如渠之多者”,又举“文气不接,字面相犯”之例,“如《夜示儿辈》首句云:‘难知垂老叹途穷。’而中间侈陈乡村鱼米之乐,则奚以叹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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