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原文】

胡笳曲

王昌龄

城南虏已合,一夜几重围。

自有金笳引,能沾出塞衣。

听临关月苦,清入海风微。

三奏高楼晓,胡人掩涕归。

【题解】

《胡笳曲》是乐府旧题,属《琴曲歌辞》。据《晋书》、《世说新语》等记载,西晋末年,北方匈奴入侵中原,晋军将领刘琨在晋阳被敌军重重围困,无法解脱;最终他利用一支胡笳,退敌五万精兵,传为战争史上的佳话。这首《胡笳曲》写的就是此事。

胡笳曲-原文句解诗意赏析-王昌龄诗词

【句解】

城南虏已合,一夜几重围

北方匈奴将领刘聪率五万人马,把整个晋阳城包围得像个铁桶,滴水不漏。晋阳守将刘琨很着急,可他的兵力不够冲出城去,粮草也不够死守城中。众将束手无策,只能坐以待毙。所谓兵贵神速,“一夜”这短短的时间,敌人即已“几重围”,渲染出危急之感,表明晋阳城业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诗人用一个“已”字,说明了情况的万分危急,“几重围”更是言简意赅地表示出事态的严重。开篇寥寥十个字,已清晰地呈现出城围将困、生死悬于一线的紧张画面。

自有金笳引,能沾出塞衣

“金笳”,即胡笳,管乐器,自西域传入中原,“金”是修饰词;“引”,曲。“沾出塞衣”,《全唐诗》注云“一作‘令出塞飞’”。城四面被敌军团团围住,敌军营中的叹息、歌声也隐约可闻。正是这叹息之声,让刘琨心中一动,莫非匈奴兵士在思念家乡?据《晋书》记载,“琨乃乘月登楼清啸,贼闻之,皆凄然长叹。中夜奏胡笳,贼又流涕歔欷,有怀土之切。”

在唐代边塞诗中,诗人常借羌笛和胡笳这两种乐器抒发内心的苦闷哀伤之情。羌笛往往用来表现凄怨哀伤,而胡笳则更多地展示悲壮之美。这类乐器吹奏的多是少数民族乐曲,许多胡人听到它的声音就感伤落泪,产生思乡之情。被围困的刘琨吹出胡笳哀声,胡人听了,也就不可抑制地涌起浓浓的思乡之情。他们同样经历着常年的战争,想念家乡的父老妻儿。他们或许想到,多年前的某个夜晚,曾和亲人朋友在这熟悉的胡笳声中载歌载舞。而此时身在异乡,听到这低沉的乐音,怎能不为之动情!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胡笳一“引”,铁血男儿被触动心底柔情,终于也泪落铁衣,使“出塞衣”上落满思乡泪。这个“沾”字与“儿女共沾巾”的离别之泪相比,更多了一份悲壮与沧桑。

听临关月苦,清入海风微

胡笳声中,令人好似看到关山之月,又感到海风拂面。明周珽编《唐诗选脉会通评林》录蒋一葵评语:“气贯,无雕琢处。‘关月’‘海风’亦并乐府曲。用入此曲妙,而诗亦极工。”

乐府旧题有《关山月》,“海风”所指不详,可能也是乐府旧曲。诗人另一首边塞诗《从军行》(其一)云:“烽火城西百尺楼,黄昏独坐海风。更吹羌笛关山月,无那金闺万里愁。”也同时写到“关山月”和“海风”,“海”当指青海湖。本诗中的“关山月”、“海风”既是曲名,又似实景,写活了胡笳声,给全诗带来一抹亮色。虽说《关山月》等曲目不是胡乐,但音乐本身不分地域,表现的均是人的心声。同样是投身沙场血染疆土,同样是告别父母妻儿,同样是过着刀尖上摸爬滚打的日子,不论汉人、胡人,将士们确有很多共同之处。胡人的乐器演奏汉曲,引起的是两军共同的哀愁。

边塞诗中,月的意象一直占有很重要的地位。或许是白日的拼杀,让黑夜的皎洁月光显得格外平静安宁;或许是远离故土,唯有月亮仍是家乡所见的熟悉景象,使征人心中有所慰藉。而清风拂面从来就带给人温暖亲切的感觉。作者用一个“临”字,化虚为实,让人如临其境,如置身画中。而对方营中的胡人将士,听曲中之月,观眼前之月,再加上熟悉的家乡器乐之声,虚实之景相叠,让胡人恍如梦中,更加厌恶这血腥的疆场。

三奏高楼晓,胡人掩涕归

《晋书·刘琨传》记载,刘琨乘月登楼奏胡笳之后,“向晓复吹之,贼并弃围而走”。末句中的“涕”字,《文苑英华》作“泪”。再三吹奏胡笳曲之后,胡人终于丧失了斗志,围城的大军流着泪撤兵而回。“三”是泛指,再三、多次。自古军中严防军心动乱,往往规定“乱我军心者斩”。一支大军如果没有强大的精神力量支撑,必然无法形成强大的战斗力。而刘琨再三吹奏胡笳,唤起胡人的思乡念亲之情,从根本上摧毁了敌军的战斗精神。一座坚固的堡垒难以从外部攻陷,但当其内部、底层开始动摇粉碎时,坍塌便只在旦夕之间。在这个弥漫着浓浓思乡之情的夜里,可以推测,很多胡人将士度过的是一个不眠之夜。长久以来积累的厌战情绪在这一夜暴发,他们心里不由自主打起了退堂鼓。而天将破晓时再一次响起的胡笳声,仿佛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胡人就这样怀着思乡之情,拭泪而归了。“掩涕”一词生动地表现出了刘琨攻心战产生的强大力量,也为本诗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评解】

吹奏几曲胡笳即达到退敌保城的效果,听来不可思议,想来又在情理之中。若论计策,这属于《孙子兵法》中所说的“不战而屈人之兵”。究其原因,无非是抓住了一个“情”字。大凡将士,都希望报效祖国而不以私情为重。然而思乡念亲既是人情之所难免,又与祖国紧密相连。刘琨从军人所怀有的共同情感出发,想到用胡笳这种传自胡人的乐器来催动敌方将士的思乡之情,计策不可谓不妙。而他之所以能够取得成功,与他本身表现出的强烈情感是分不开的。正因为他自己同样深受战争之苦,才能有如此强烈的感情,通过乐曲表现出来,进而打动本来敌对一方的人心,诱发出胡人强烈的思乡情。

“胡笳退敌”之所以能够成立,归根结底在于两方面的将士都深受战争之害,内心深处其实都厌恶战争,渴望安定平和的生活。狼烟四起,烽火连天,战争的最直接牺牲者就是这些普通士兵。身为士卒,不得不疆场拼杀,而思乡之情也在不经意间越积越深。胡人往往性情豪迈,喜好歌舞,本就是情感奔放之人。而刘琨这样的汉人将领性情内敛,情感容易积蓄得更加深厚。以深厚的感情,在恰当的环境下,去带动本就性情奔放之人,使得胡人的乡情无可遏抑地发露出来,退兵而还,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这首诗可以视为叙事诗,以诗歌艺术的方式完整地记录了胡笳退兵这一载入史册的事件。首联寥寥几字,点明军情危急,渲染出兵临城下的压迫感。颔联直接点出守将刘琨的奇特计谋,即以胡笳乱敌心神。“泪沾出塞衣”一句,不仅写出上述计谋所产生的直接效果,也缓和了敌军围城的紧迫气氛。颈联笔锋一转,着重表现胡笳乐曲。诗人将乐曲中展现之景写得宛如眼前实有之景,虚实相生,连读者都仿佛感到了战场气氛的变化,更不要说身在其境的胡人将士了。尾联中叙事时间转入拂晓,拂晓是新生的一天的开始,意味着希望;而敌军终于撤兵而还,晋阳城也终于解除了危机。诗人收笔干净有力,用笔不可谓不神妙,《唐诗选脉会通评林》录蒋一葵评语,认为“结用事佳切”。明末唐汝询《唐诗解》评价此诗:“是咏物体。清雅不纤,妙妙。”

胡笳曲-原文句解诗意赏析-王昌龄诗词

【诗人名片】

王昌龄简介

王昌龄,字少伯,唐代京兆万年(今属陕西西安)人,约生于武则天圣历元年(698),约卒于唐玄宗天宝十五载(756),世称王江宁、王龙标等。

王昌龄出身于琅玡王氏。王氏本是南朝世族,但到王昌龄时,家世式微已久,父、祖几代都没有做官,家境较为贫寒。王昌龄曾自称“久于贫贱,是以多知危苦之事”(《上吏部李侍郎书》)。他早年在故乡躬耕读书,约在唐玄宗开元十一年(723)前后,短期盘桓于潞州和并州。之后几年内又漫游了西北边塞,曾经到过泾州、萧关、临洮、玉门关一带,足迹很可能还远涉葱岭以西的碎叶(今吉尔吉斯斯坦境内)。此后他就步入了仕途,担任的都是校书郎及丞尉一类的卑官,不可能再行如此之远。他的大部分边塞诗作,大约都作于此时。

开元十五年(727),王昌龄进士及第,然后任秘书省校书郎一职。其时,他与孟浩然已有交情,来往密切。后来,王昌龄因为对张九龄被罢相表示同情,得罪了李林甫等当朝权贵,遭贬岭南。途经襄阳时,孟浩然有诗《送王昌龄之岭南》:“洞庭去远近,枫叶早惊秋。岘首羊公爱,长沙贾谊愁。土风无缟紵,乡味有查头。已抱沉疴疾,更贻魑魅忧。数年同笔砚,兹夕异衾裯。意气今何在,相思望斗牛。”

开元二十八年(740)秋,王昌龄获朝廷大赦北返,途中游襄阳,访孟浩然。孟浩然此时正患疽病,后背生疮,病情渐好。两人见面后非常高兴,把酒叙别情。谁知孟浩然喝酒过多而导致病发,竟因此而死。在这期间,王昌龄还经过湖南岳阳,又结识了李白。他送李白诗《巴陵送李十二》:“摇曳巴陵洲渚分,清江传语便风闻。山长不见秋城色,日暮蒹葭空水云。”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欲知一个人的为人,则看他所交的朋友即可知。王昌龄既然和李白、孟浩然结为好友,他本人显然也是潇洒豪放、不拘于凡俗之人。王昌龄生前诗名早著,与当时名诗人交游颇多,交谊很深。除与李白、孟浩然的交往外,他还同高适王之涣王维常建李颀岑参、储光羲等都有交谊。

同年天,王昌龄再次离京赴江宁(今属江苏南京)丞任,他被称为“诗家夫子王江宁”,即由此官位而来。此时他已与晚辈诗人岑参相识,离长安时,有《留别岑参兄弟》云:“江城建业楼,山尽沧海头。副职守兹县,东南棹孤舟。”岑参也写有《送王大昌龄赴江宁》,诗中为王昌龄的前路担忧:“泽国从一官,沧波几千里。”王昌龄途经洛阳时,又与綦毋潜、李颀等诗人交游,李颀有《送王昌龄》诗,结尾几句说:“夜来莲花界,梦里金陵城。叹息此离别,悠悠江海行。”

从《留别岑参兄弟》等诗中可以看出,王昌龄对江宁丞这一职务并不满意。他在《送韦十二兵曹》诗中也说:“县职如长缨,终日检我身。平明趋郡府,不得展故人。”大概由于王昌龄内心存有这种不满意的情绪,并不时发泄,所以才会出现“奈何晚节不矜细行,谤议沸腾,再历遐荒”(《河岳英灵集》卷中)的结果。

关于王昌龄的诗名,历史上有这样一个有趣的传说。开元年间,王昌龄与王之涣、高适非常要好。有一天天寒微雪,三个人一起去旗亭小饮。正好有一些梨园艺人和四位著名歌伎也来此会宴。王昌龄提议说,我们三人各擅诗名,可究竟谁更胜一筹呢?今天可看她们所唱谁的诗多,谁便为优。第一个歌伎唱的是王昌龄的“一片冰心在玉壶”(《芙蓉楼送辛渐》),王昌龄在壁上为自己画了一道。第二个唱的是高适的“开箧泪沾臆”(《哭单父望九少府》),高适也为自己画了一道。下一个歌伎唱“奉帚平明金殿开”(《长信秋词》),王昌龄又添得一道。王之涣说:“这三位都只是普通歌伎,唱的是下里巴人。应看最后那位最佳的歌伎唱的是谁的诗。如果她唱的不是我的诗,那我终身不与你们二位争衡了。”那名最出色的歌伎唱的果然为王之涣的“黄沙远上白云间”(《凉州词》),三人开心而笑。这就是有名的“旗亭画壁”故事。元代人还曾经将此传说编成杂剧上演。据明代胡应麟考证,“旗亭画壁”的故事不尽可信,主要的依据是开元年间这三位诗人没有聚首长安的机会。虽然如此,这条记载却也反映了三人当时的诗名及诗作的流传程度。王昌龄的诗在当时就颇受欢迎。

天宝七载(748),王昌龄由江宁丞再次被贬为龙标(今湖南黔阳)县尉。李白有《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一诗,寄予深切的同情与怀念:“杨花落尽子规啼,闻道龙标过五溪。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后逢安史乱起,王昌龄由龙标赴江宁,然后北上濠州(今安徽凤阳),在那里不知因何触忤了濠州刺史闾丘晓,被其杀害。诗人的一生就这样悲剧性地结束了。

作为一代诗杰,关于王昌龄的资料却留存很少。除了上文所说贬龙标外,他还不止一次遭过贬,至少还曾被贬到岭南,可惜具体时间和原因都不太清楚。《唐才子传》说他“晚途不矜小节,谤议沸腾,两窜遐荒”,《河岳英灵集》说他“再历遐荒”,《旧唐书》本传也说他“不护细行,屡见贬斥”,也都语焉不详。这位伟大的边塞诗人屡次遭贬斥,仕途极不顺利,更为可悲可叹的是,后来他连龙标尉这样一个小小的职务也没能保住,离任而去,竟为闾丘晓所杀。根据《旧唐书》、《唐才子传》等记载,王昌龄被害后,奉命讨伐安史叛军的唐朝重臣张镐救宋州之围,命令闾丘晓发兵支援。闾丘晓不听从命令,逗留不进。张镐得知宋州已陷,怒命手下将他杖击而死。临死前,闾丘晓以家有老母为由哀求,张镐道:“王昌龄也有母亲,谁来养活她?”闾丘晓便不作声了。

综观王昌龄的仕途,颇多坎坷波折。所谓“诗不穷人,然必穷而后工”,正是由于他数次被贬,曾遭贬到岭南及五溪蛮夷聚居之地,在荒僻的岭南和湘西生活过,又长期辗转于长江中下游黔、楚、吴、越地区,对那里的山水、树木、花草及民情风俗比较熟悉,所以在他的诗作中到处可见对楚风、越俗的生动描写。

据《旧唐书》本传和《新唐书·艺文志》记载,王昌龄有集五卷,然而这个集子早已失传。《全唐诗》收王昌龄诗四卷,共一百八十余首,《全唐文》收其文六篇。现在所能看到的王昌龄诗文,就是这些。

王昌龄虽然终生沉沦下僚,又屡遭贬黜,也受到过佛道思想的影响,但乐观进取、积极入世的儒家思想,在他的思想中仍然占据主导地位。他一生系心国事,渴望为国效力,“迩之事父,远之事君”、“达则兼济天下”是他恪遵不渝的信条,建功立业是他的人生理想,虽然屡受挫折,而壮志不衰。这种心情在他的诗中屡有抒发,如“忠贞抱生死”(《留别武陵袁丞》)、“忠贞何由伸”(《送韦十二兵曹》)、“行当务功业”(《别刘谞》)、“何当边草白,旌节陇城阴”(《江上闻笛》)等等。他还常常通过讴歌李广、王猛等历史人物,以及“气高轻赴难,谁顾燕山铭”(《少年行》之一)的英武少年、“黄沙百战穿金甲”(《从军行》之四)的戍边健儿,来表达自己的理想和抱负。

王昌龄生前诗名早著,尤其是他的七绝,在唐代诗坛上享有很高的声誉。他的绝句,即便放在整个中国古代诗歌史中来看,都是异常出色的。他通过自己杰出的创造力和成功的实践,大大开拓了绝句的领域,使这一体制短小的形式得到了充分发展,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在其现存一百八十多首诗中,绝句就有八十多首,成就也最高,因而后世称他为“七绝圣手”。他的七绝,常常与李白的七绝相提并论。

描写边塞征戍生活,表现妇女的命运和心灵,是王昌龄的诗歌比较集中的两个主题。

他的边塞诗多采用乐府古题和易于入乐的七绝形式。不同于一般边塞诗歌仅仅停留在对边地景色的刻画,王昌龄诗中注重揭示征戍者的内心世界。他的边塞诗落笔高远,意象开阔,含蓄深沉,耐人寻味,其中最负盛名的是《从军行》和《出塞》两组七绝。

《从军行》中“青海长云暗雪山”一首,以战争的频繁、艰苦和漫长,反衬戍边健儿坚于金石的报国壮志。“大漠风尘日色昏”一首,则对秦汉以来边塞战争持续不断、无数兵士不得生还的历史进行深沉的思考。“烽火城西百尺楼”、“琵琶起舞换新声”两首,则抒写了战士久戍不归难免要产生的离恨乡愁。王昌龄的边塞诗从各个方面对唐代的边疆戍守生活进行刻画,与王之涣的《凉州词》相比,他的作品更加积极向上,更能体现出盛唐时那种雄浑有力的脉搏。而一首“秦时明月汉时关”的《出塞》,更是写得雄浑苍凉,千百年来不知鼓舞了多少爱国将士,激励过多少英雄豪杰。明代李攀龙认为,这首诗堪称唐人七绝压卷之作。

王昌龄的有些诗篇,还揭露了边地战争牺牲的惨重,诉说将士受到的不公平待遇,为他们呼吁和抗争。如《代扶风主人答》一诗,通过一位十五岁从军。暮年归来孤苦无依的战士的讲述,反映了府兵制对人民生活的破坏和戍卒的苦难。另一首长诗《箜篌引》,则真实地揭露了边将压迫境内少数民族的罪恶行径,表达了诗人永休干戈的美好理想。王昌龄这些歌行体作品同他的七绝一样,善于攫取最有典型意义的事件,运用极其精炼、概括的诗歌语言,铿锵悦耳的音律,深刻细致的笔法,描写人物的思想感情和内心世界,呈现出雄伟的气魄和生动的形象。在他的边塞诗中,王昌龄一方面满怀强烈的主观感情,将边塞生活理想化,用激昂的格调歌唱唐军声威;另一方面,又极写边塞生活中的艰难困苦,表现对下层兵士的关切,旗帜鲜明地揭露战争的灾难后果。

他表现妇女命运和心灵的诗,比如宫闱离别诗,又是另一种格调,字字白描,句句绮丽,情意悠长而深远,富于涵蕴,表现出高度的概括能力。王昌龄写过不少宫词,这些诗里的景物常有一种富丽堂皇的气象,所表现的感情则柔婉含蓄,非常切合宫词这种体裁。比起后来写有百首宫词的王建,毫不逊色。《宫曲》、《西宫春怨》和《长信秋词》等宫怨诗,主要描写紧锁在帝王后宫、被剥夺了自由和幸福的女性们的可悲生活,“秋殿”、“珠帘”、“熏笼玉枕”等词句使人想到崇丽的殿宇,精致的服饰;但华堂玉阙,锦衣美食,只是遮掩她们囚徒般生活与玩物身份的一层外衣。诗人虽然由于种种局限,不可能将抨击的矛头指向封建帝王,但对于这些女性,他寄寓了深切的同情。

同上述宫词相比,《采莲曲》、《浣纱女》、《越女》等诗篇描写的则是民间女性的形象。诗人生动地再现了这些少女少妇操舟湖上、采莲溪间的欢快情景,那嬉戏弄水的憨态,清脆悠扬的欢声笑语,活脱脱地刻画出她们健美活泼的风姿、纯真爽朗的性格。这些诗篇如同盛唐江南水乡绝妙的人情风俗画。王昌龄善于捕捉典型的情景,善于概括和想像,语言圆润蕴藉,毫无藻饰,给人以清新优美的感受。他历经磨难,又到过许多少数民族地区,对各地各民族人民的生活深有体验。他的创作题材广泛涉及各地、各民族人民的广阔生活,并吸收民间文学的丰富营养。

二十世纪初,施章在《王昌龄的诗》一文中认为,王昌龄“虽然算不得意志极强的人”,“但他能将他当时所不满意的事实,详详细细地描写出来,使我们读者知道这些人间的痛苦,而起来积极地改革”。他把王昌龄表现人生痛苦的诗分为“表现战争”和“表现宫廷生活”两种。闻一多也曾对王昌龄诗歌进行过深入分析,他将王昌龄视为盛唐诗坛“个性最为显著”的两个作家之一(另一个是王昌龄的好友孟浩然)。他认为,“从文学技巧说,王昌龄和孟浩然可以对举”,但“浩然走的是清淡之路,昌龄走的是浓密之路”,而王昌龄在孟浩然之后提倡浓密,正符合盛唐诗风“由齐梁陈逐步回升到魏晋宋的古风时代”的发展趋势。在将王昌龄和谢灵运进行比较后,闻一多认为,“大谢炼字功夫极深,但尚不能堆成七宝楼台,完成这一任务的只有王昌龄了”,而且“昌龄在文字锻炼功夫上别有天地,比大谢成就更大”。在具体的艺术分析中,闻一多又指出,王昌龄诗给人的印象是“点”的写法,而且“使人读起来产生颤动的感觉”,这“可说是王昌龄的独创风格,功绩不可磨灭”。

应该着重指出的是,王昌龄在七绝这一诗体的发展上做出了特殊贡献。七绝虽起源甚早,初唐时也不乏佳作,但直到开元初年仍未臻成熟,未进入繁荣阶段。王昌龄对七绝创作作了卓有成效的探索和尝试,不仅在题材上有较大的开拓,而且通过他的努力开拓,七绝在概括生活容量、丰富表现能力、创造深厚内涵、描绘感人情境等方面,都有了长足发展。王昌龄的七绝,长于运用比兴、烘托、婉曲、含蓄等传统手法,善于将丰富的意蕴熔铸在短小的形式中,语言圆润,音调嘹亮,富于民歌气息,唐宋以后一直作为七绝的优秀范本而为后世作者所推崇,对诗坛产生深远的影响。他的七绝往往选取最精炼而又富有启发性的语言,含蓄而有余韵,给读者留下广阔的想像空间。正是由于他和李白等人成功的艺术实践,唐诗中七绝的数量才显著增加,蔚为大观。前人对他的这些突破和创新给予了高度赞赏,在谈到七绝时,往往将他和李白相提并论。清人宋荦在《漫堂说诗》中说:“三唐七绝,并堪不朽,太白、龙标,绝伦逸群。”清人王士禛在《艺苑卮言》中也说:“七言绝句,王少伯与太白争胜毫厘,俱是神品。”

胡笳曲-原文句解诗意赏析-王昌龄诗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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