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歌行二首

陈师道

风永巷闭娉婷,长使青楼误得名。

不惜卷帘通一顾,怕君着眼未分明。

当年不嫁惜娉婷,抹白施朱作后生。

说与旁人须早计,随宜梳洗莫倾城。

【注释】

永巷:汉代幽禁宫女妃嫔的地方。

青楼:指显贵人家的闺阁。唐邵谒《塞女行》:“青楼富家女,才生便有主。”

抹白施朱:即抹粉施朱。

【作者】

陈师道:(1053—1102)字履常,一字无己,号后山居士,彭城(今江苏徐州)人。家境困窘。少学文于曾巩,绝意仕进。元祐初,因苏轼等荐,为徐州教授。后任太学博士、秘书省正字等职。诗宗杜甫,锻炼辛苦,质朴老苍。黄庭坚甚爱重之。为江西派代表性作家,常与苏轼、黄庭坚等唱和。有《后山先生集》、《后山谈丛》。

《放歌行二首》原文赏析-陈师道

【赏析】

放歌行是古乐府使用的旧题。常借以表现人生失意或自我激励的内容。这两首诗借宫女失意,抒发志士怀才不遇的悲愤心情。古代女子,在选入宫门以后,往往得不到君王的眷顾,被幽禁深宫长巷之中,她们大多是被迫征召、才貌双全的淑女。现在不免顾影自怜,感叹芳年易逝,红颜易老,她们多么珍惜自己的青春,但又寻不到机会、得不到君王的一顾。作者诗中所写的,正是她们中间的两个例子。诗意委婉曲折,在幽怨低回中,仍见刚贞矜重的悱恻之情。两首都用自诉的口气。

第一首前两句:“春风永巷闭娉婷,长使青楼误得名。”以“娉婷”点明宫女的美丽,也代指这位佳人。以“春风”,点出时节是芳春。这样妙丽的佳人,逢着这样美好的季节,总该生活得欢欣美满吧?可是恰恰相反,她被深锁在冷宫里面,长门永闭,一任外面花开花谢,春风吹不到她的身边,春天明媚的光景,对她全没有分儿。诗用一个“闭”,揭示她遭境的凄凉和内心的悲苦。第二句中的“青楼”,指代此女从前所住的处所,正因为当年她以美丽得名,才造成如今为姿容所“误”的后果。“长使”两字,无限辛酸,倘使当年竟没有如此绝世的芳容,也不致有今天这样冷落的处境啊!第三四两句:“不惜卷帘通一顾,怕君着眼未分明。”写这位宫女自矜而又自重的心境,她想到过去也许对方没有真正认识到自己的春风之面,因而很希望有个机会,不惜卷起珠帘,让君王亲自一顾,自己是否明艳如花,但转而一想,又只怕君王“着眼”仍未“分明”,还是得不到青睐,更由此引起新的哀怨。这两句中“不惜”和“怕”互相映照,“不惜”示自怜之情,“怕”字点自珍之意,她虽然热盼对方的一顾,但又意识到过去之被弃置,正由于君王“着眼”未分明的缘故,这蓦然的一顾,难道就能“着眼分明”吗?兴念及此,适才的炽热的心情,又顿然冰消瓦解了。

全诗借宫女失意的幽怨,托志士不遇的悲辛,表现才名往往误人,以致怀有绝代才华的有为之士,往往困顿在风尘之中,老死于蓬门之下,和宫女的禁闭深宫,徘徊永巷一样,都有难通一顾之感;即使偶有时机,又因“着眼未明”,仍然有奋飞无路、恩遇无由之恨。诗中寄寓着“咫尺长门闭阿娇,人生失意无南北”(王安石《明妃曲》)的悲痛,虽有炫玉之情,但在委屈中以矜持自重作结,可说是立言得体。

第二首也是托宫女之不遇,表达美人迟暮之感;并以自身的遭遇,现身说法,启迪他人,不要自恃倾城的容貌,而要及早为自己作计,哪怕是随宜梳洗,也要早求归宿,以免蹉跎青春。

开头两句:“当年不嫁惜娉婷,抹白施朱作后生。”表明自己当年不肯轻易嫁人,是因为“自惜娉婷”,不甘轻易辜负此生。但到了后来,感到芳华渐逝,就只好“抹白施朱”,学作后生模样,却是已经耽误了最美好的岁月。人生的春天是值得珍惜的,然而知己难寻,过于矜持,就难免自陷于苦恼之境。后两句:“说与旁人须早计,随意梳洗莫倾城。”既是悲辛的话语,又是过来人痛苦的经验。“说与”一句,正是痛惜自己没有及早作计,因而劝告旁人,要珍惜自己的春光,早为之计,显示了“劝君惜取少年时”的意旨。“随宜”一句,更表明应当随着时宜装扮自己,千万不要自恃有倾城的美貌而坐失时机。

这首诗感叹人们往往以才华自矜,以致遭遇坎坷,反而知音难逢,不如一个普通的人士,就好像具有倾城容貌的宫女,在失去自己的青春以后,只好施朱傅粉,装作少年,纵有姿容,也竟不如随宜适俗的女子。从而劝诫人们,切莫自恃才华,要随宜一些,早为自己作计,否则,就像误入深宫的淑女一样,自负倾城,一旦不被眷顾,则无法安排此身,徒然有永闭冷宫的哀痛。

对于这两首《放歌行》,黄庭坚以为前一首“顾影徘徊,炫耀大甚”(《诗人玉屑》卷十八引)。清末陈衍也同意黄说,指出前作“终嫌炫玉”,后一首“为人说法则可,所谓‘教人傅脂粉,不自著罗衣也。’”(见《宋诗精华录》)但就诗的实质而论,两诗意旨都在于抒发“国士佳人,一般难遇”的悲愤,读者能透过文字,探索弦外之音,自然可以理解。

(马祖熙)

文章标题:《放歌行二首》原文赏析-陈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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