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其三十四)
羽檄如流星,虎符合专城。喧呼救边急,群鸟皆夜鸣。
白日曜紫微,三公运权衡。天地皆得一,澹然四海清。
借问此何为?答言楚征兵。渡泸及五月,将赴云南征。
怯卒非战士,炎方难远行。长号别严亲,日月惨光晶。
泣尽继以血,心摧两无声。困兽当猛虎,穷鱼饵奔鲸。
千去不一回,投躯岂全生?如何舞干戚,一使有苗平。
【赏析】
这首诗是咏天宝十年与十一年(751—752)征伐南诏的史事。天宝十年,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率兵六万征讨南诏,“战泸川,举军没,独仲通挺身免”(《新唐书•杨国忠传》)。翌年朝廷更大举征发丁壮,遣剑南留后李宓率十余万众远征南诏阁罗风,败死西洱河。杨国忠假传捷报,倾二十万人再度兴师……时在752年。大厦将倾,必有征兆,距安史之乱不到三年。
李白这首诗取材于朝廷邸报、官府文书与道路传闻。以南征为线索,诗分两段,前段是因,后段为果。结尾两句是微言大义,不仅总结全篇,而且烛照千秋。开篇“羽檄如流星”写十万火急的征兵文书,羽檄言其迅捷,那些征召者有“专城”(独霸一方)之权,“虎符”(调兵遣将的信物)之凭,雷厉风行压倒一切之势。喧呼救边,群鸟夜鸣则寓百姓离散,社会动荡,生灵涂炭,实为悍将邀功,中枢失策所致。以下“白日”六句,从宏观大背景着眼,补叙缘起。清沈德潜所说“天下清平,自不应有用兵之事”。“白日曜紫微,三公运权衡”,由边将失职,过渡到朝廷失德、失政,却反话正说,语含讥讽,褒贬自见。“借问此何为,答言楚征兵。”这一问一答,极似杜甫“三吏三别”语气,可谓乐府精髓。以上交代征兵扰民之因,已暗寓兵败山倒之果。“渡泸”以下十二句概括叙述此次征南诏的悲惨故事。诸葛亮的《前出师表》也写到南征,“五月渡泸,深入不毛”,为穷山恶水,艰难困苦作了铺垫;而出征的多为“怯卒”(未经训练的壮丁)而非“战士”,不啻驱“困兽”“穷鱼”投畀“猛虎”“奔鲸”,以致“千去不一回”,全军覆没。孟子说“是率兽以食人也”(《孟子•梁惠王上》),李白则说“是率人以饲兽也”,英雄相见略同。作者有意模糊诗的时空界限,采取夹叙夹议的方法,把出师的仓促、民心的怨愤与丧师败绩综合交叉起来写,更显得这是一场儿戏,是一场有预谋的集体屠戮,一次天人怨怒的不义之战。尤其父母临别送行一节,“泣尽继以血,心摧两无声”,比较杜甫《兵车行》而又过之。从新闻角度说,这则关于前线战事的迟到消息,既是时事,又是时评。如果说杜甫的《兵车行》是现场采访,那么李白的《古风》则是新闻述评,一样揪心泣血。“月晕而风,础润而雨”(宋苏洵《辨奸论》),在安史之乱暴风雨前夕,就已经预见到国家大难就要临头了。
战争是与史俱来的怪物,以血与火主宰数千年人类的命运。一方面反映了社会的冲突,另一方面也暴露了人性的局限。每次战争造成的结果,总是文明丘墟,民不聊生。中国人历来重视德化,讲“以德服人”“止戈为武”,《孙子兵法》也主张“不战而屈人之兵”,据《帝王世纪》载,有苗氏不听舜的号令,禹主张征讨,被舜制止,乃明修文德,执干(盾)戚(斧)而舞,三年后有苗终于归服。“如何舞干戚,一使有苗平。”李白引用此典故,也是主张实行王道德化,偃武修文,使四方来归之意。
(方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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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古风(其三十四·羽檄如流星,虎符合专城)-古诗译文赏析(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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