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小雅·四牡

四牡騑騑,周道倭迟。岂不怀归?王事靡盬,我心伤悲。

四牡騑騑,啴啴骆马。岂不怀归?王事靡盬,不遑启处。

翩翩者鵻,载飞载下,集于苞栩。王事靡盬,不遑将父。

翩翩者鵻,载飞载止,集于苞杞。王事靡盬,不遑将母。

驾彼四骆,载骤骎骎。岂不怀归?是用作歌,将母来谂。

【注释】

1、騑(fēi)騑:行走不停。

2、周道:大道。倭迟(wēi yí):迂回辽远。

3、靡:不。盬(gǔ):息,止。

4、啴(tān)啴:喘息貌。

5、遑:暇。启处:安息。

6、鵻(zhuī):鹁鸪鸟。

7、栩(xǔ):栎树。

8、将:养。

9、杞:枸杞树。

10、骤:疾走。骎(qīn)骎:马前进貌。

11、来:语助词。谂(shěn):念。

《诗经·小雅·四牡》原文翻译赏析注释

【译文】

四匹马儿跑得慌,大路弯曲远又长。难道不想回家乡?王家差事没个完,我的心里多悲伤!

四匹马儿跑得慌,黑鬃白马直喘气。难道不想回家乡?王家差事没个完,哪有闲暇得休息。

鹁鸪鸟儿翩翩飞,时上时下任翱翔,落在丛生栎树上。王家差事没个完,老父无暇来奉养。

鹁鸪鸟儿翩翩飞,时而飞来时而止,落在丛生杞树枝。王家差事没个完,老母无暇来奉侍。

四匹白马驾车行,马儿快快奔前方。难道不想回家乡?有心作了这首歌,深深怀念老亲娘。

【翻译】

四匹马儿匆匆忙忙,大路弯弯大路长。我难道不想回家乡?官家的差遣没收场,我的心里真悲伤。

四匹马儿匆匆忙忙,黑鬣的白马喘得把口张。我难道不想回家乡?官家的差遣没收场,哪有空儿着席上。

鹁鸪鸟翩翩地飞翔,飞上去,飞下来,歇在茂密的栎树上。官家的差遣没收场,哪有空儿把父亲来奉养。

鹁鸪鸟翩翩地飞翔,飞上去,停下来,歇在茂密的杞树上。官家的差遣没收场,哪有空儿把母亲来奉养。

驾起那四匹黑鬣的白马,搭搭搭地赶前方。我难道不想回家乡?这儿编支歌来唱,母亲啊,使我多怀想。

【赏析1】

这首诗,写小官吏行役的苦恼,叹息他不能回乡奉养父母。诗分五章,章五句,一、二章重调,三、四章重调,五章单独成篇。在重调的一、二章,三、四章中,均兴而比,比尤具有特殊意义,紧扣所赋的行役之事来对比,显示出诗的深刻性。首章的“四牡騑騑,周道倭迟”极写四马驾车奔驰在弯弯长长的大路上,而自己的行役自不待言。“岂不怀归”一问,诗意翻腾,语言跳跃,振起全篇。为何如此,实以“王事靡盬”,官家的差遣没停止,老百姓的供给更可想而知,所以只落得“我心伤悲”。二章再写马之奔驰,突出马的疲劳,“啴啴骆马”,具体地写黑鬣的白马跑得气嘘嘘的,马犹如此,人何以堪!三句之提问与首章同,答语亦相同。而自己则“不遑启处”,哪有片刻停息。以上重调两章实写在路上的奔忙,以马起兴,以马为比,赋出一己的辛劳与叹息。

三、四章的重调在手法上仍是以兴而比,以赋其事。不过以走兽变为飞禽,把四牡换为鵻鸟。以三句铺写鵻鸟之行止,是“翩翩者鵻,载飞载下,集于苞栩”,四章也只换了“下”为“止”,换了“栩”为“杞”。极写鵻鸟之飞飞停停,还能聚落在茂密的栎树、杞树上。鵻又名鹁鸪,是孝鸟。更显出鸟还能孝顺父母,而自己则是“王事靡盬”,“不遑将父”,“不遑将母”。痛息人不如鸟,而“王事靡盬”之差役,迫使人不能奉养父母,其罪恶可想而知。诗富有揭露性,但又寓意幽深,综观一、二、三、四章,以重调加深涂抹,但又提顿见意,使诗情翻腾而又深刻。小官吏之忙迫,身心辛苦,倾泻无余。

五章又回应到首章的诗意来,以“驾彼四骆,载骤骎骎”遥应首、二章之骆马之奔驰,继续前行。三句之“岂不怀归”仍系以提问见意。但嗟叹之不足,又咏歌之,以“是用作歌,将母来谂”点明作诗宗旨,是永远忘不了母亲,以结束本诗。揭露性强,而又充满孝思,是一首思想意义很强的诗篇。

本诗在结构上,虽为重调,但写法上仍有差异。一、二章之一、二句均系写马之行驰,以“岂不怀归”提问,再叹息劳役之苦。三、四章则写鸟之自由,飞飞停停。以三句铺写之,然后再转到己身之服役,不能奉养父母。重调中均显出同中有异,以扩大、深入写其内容。又用提笔以振起全篇,用铺写来曲尽诗意,显示诗的有起伏,有波澜,而又倾怀泻出、淋漓尽致。其语言则随所写对象之不同,有的凝重,如“四牡騑騑,啴啴骆马”;有的则轻快,如“翩翩者鵻,载飞载下”。以显示其不同之音调,增加诗的乐感,收到诗的美学效果。

如把本诗和《北山》对读,可以看出《北山》铺写劳役之不公,是以多许胜少许,本诗则是以简练称,以少许胜多许,各臻其妙。如把它和《蓼莪》对读,又可以看出《蓼莪》是铺写孩儿对父母的怀念,悲痛不能终养,铺写得详尽无遗,也是以多许胜。本诗也是怀念父母,不能奉养,又是以少许胜。两诗各有特色,而其孝思则一。这都可以起到敦风俗、兴教化的作用。

(金启华 金小平)

【赏析2】

这首诗,以首句中的偏正词组“四牡”名篇,《诗序》以为是慰劳使臣之作,《左传》的说法与此相同(由于《诗序》后出于《左传》,所以它的说法可能是来源于《左传》。朱熹《诗集传》认为《诗序》之说“颇协诗意”,但据《仪礼》记载,此诗也用于燕(宴)礼或乡饮酒礼,所以朱熹又说:“疑亦本为劳使臣而作,其后乃移以它用耳。”也就是说,在被周朝统治者改编成正式乐歌以后,它的使用范围,随历史的发展,是有所变化、扩大的。详味诗意,此诗的原作者当是周朝的一位使臣,诗中主要描写出使官员的辛劳,抒发了因“王事靡盬”而长期奔波在外,不能返归家乡的悲怆之情。

全诗五章,其中一、五章采用了赋的表现手法,直叙其事和直抒其情的色彩较浓。是一首以第一人称口吻写成的记叙性的抒情诗。首章先写诗人(使臣)视野所见,然后写其内心感受。“四牡騑 騑 ,周道倭迟”,诗人眼中,首先见到的是四匹公马的高速奔驰,但同时也看到前方道路的遥远;“岂不怀归”这个反问句,表现了诗人主观意念中对家乡的怀念是那样强烈,但是“王事靡盬”,现实生活却迫使诗人还要长期奔波于道途之中,难以返归日夜思念的家乡。这样,就很自然地过渡到叙写自己内心的悲伤之情。

二、三、四章,分别叙述诗人对家乡思念之情的具体内涵和“我心伤悲”的原因。第二章和首章相比,写法相同,但在内容上作了两处调整:一是通过写驾车的骆马累得直喘气的情景,来表现“我”在马车上已经历了长途的颠簸。这和首章的“周道倭迟”相对照,道出了已经驶过和将要奔波的路途都是如此遥远。这样,也就渲染、突出了此时“我”心理上的一种渺茫感。二是写为王事辛劳,没有时间安居休息(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正常的爱情生活),这也是回应上章,说明“不遑启处”是引起内心“伤悲”的原因之一。三、四两章,采用兴的写法。以“翩翩者鵻 ”的或上或下、时飞时止和栖息树上起兴。诗人触景生情,联想自己,长期劳苦于外,而不能返乡安居乐业,反不如鹁鸪的自由行止,真是不禁悲从中来,感慨万千。据《左传》昭公十七年《正义》引樊光注,可知鵻 (鹁鸠、鹁鸪)乃是一种孝鸟,诗人又由此想到自己因王家差事缠身,不能归家奉养父母,因而内心深感不安和痛苦。所以,“不遑将父”、“不遑将母”是“我心伤悲”的原因之二。

末章,诗人又把视线移到车上。“驾彼四骆,载骤骎骎”,骆马又驾车疾奔向前,而前面依然是走不完的路程。言外之意即归家的希望依然渺茫。因而借歌言怀,写下了这篇诗,以抒写自己对乡土、对父母的深刻怀念之情。末句“将母来谂”,所言怀念的对象,实兼父母而言,而句中独用“母”字,一来是因为紧承上章之文,二来可能是为了乐歌节奏上的要求,保持每句字数的一致,因而省去了“父”字。

这首诗抒发的感情虽然是悲怆的,但诗人写来显得较为平和,以至显示出“悲情中有愿意”(王质《诗总闻》),所以在当时被认为是格调高的作品。这与《唐风·鸨羽》(抒情主人公也因“王事靡盬”而无法奉养父母)中诗人怨极呼天的激烈之情相比,确实又是有区别的。由此,我们可以体会到两诗作者的身份、个性也是有着较大差异的。

诗中交互运用了赋兴的表现手法,创造了一定的意境,使人宛如看到了一幅官员出使远方,风尘仆仆奔走于途的图画。通过直接披露自我心态的方式,这位使臣的情感,也直接呈示给了读者。这首诗在修辞方面,还运用了反问(“岂不怀归”)、叠字(“騑 騑 ”、“翩翩”),引用(“王事靡盬”、“集于苞栩”)等方法,以加深诗中思想感情的表达和加强语气、增进诗句声调的和谐等,都收到了良好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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