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中口占
朝代：宋/作者：包恢
人於不病时，岂知病时恶。
重如加刀锯，轻亦急束缚。
四肢外犹解，五脏内似剥。
石卧身经难，木瘦气削弱。
痛苦千万端，坚忍力不角。
贵势富强身，不能与我博。
若非祸自求，安受外气虐。
一息秋毫间，不来不可度。
百忧一不兴，百念一不作。
万事不到胸，万卷束高阁。
学在身外者，无一可倚托。
坎中维寸心，不乱犹独觉。
清明尚如在，志气神自握。
如围城未陷，主帅守弥确。
如敝屋未颠，主翁立尤卓。
或悠然以游，何惧以何怍。
人能处未病，如病乃良药。
生本自忧患，死反由安乐。
恃吾身安强，气马恣奔薄。
精炎火焚林，物溺水赴壑。
醲醉酒池竭，姣淫欲海涸。
魄坏魂何存，神去气宜索。
盛年已衰翁，槁形止虚殻。
如饮鸩自毒，如操刀自斫。
病殒何怨尤，孽非天殒落。
病中因苦口，戒以命为谑。
我幸非此证，不似彼舛错。
惟震雷巽风，二者相击搏。
平生一泓水，洗手双赤脚。
何为攻之惨，欲庇无智略。
欲进不得前，欲退不得却。
如竟不可瘳，废弃真刖若。
无复行世间，岂更步可学。
借曰病未死，饿死可云莫。
安之若天命，天命非冥寞。
译文：
人在不生病的时候，怎能体会病时的痛苦呢？病重时如同加上刀锯，稍微不适也像紧紧束缚。寒冷时冰冻如大冬，炎热时又如盛夏灼烧。四肢外部感觉仿佛解脱，五脏内部却仿佛剥离。病中宛如石头躺卧经历困苦，体弱气瘦如同枯木。痛苦千百种，坚忍的力量也无法使其减轻。即使地位显赫、富有、强壮，也无法与病相争。若非自寻祸患，何必受外界气候的折磨。一息之间就如秋毫般微小，稍纵即逝，不可掌握。百般忧愁一不发生，百种念头一不涌现。万事未到胸怀，千卷书卷束缚高阁。只学习外在知识，没有一样可以依托的。心在坎中，维持着一寸的心境不乱，依然保持着独立的觉悟。清明时依然保持着如在的心志和神气，毫不动摇。就像围城尚未陷落，主帅守备依然坚定；或如敝屋尚未倒塌，主人依然威严。或悠然自得地游玩，何惧怎样怍态。人若能在未生病时就像病一样认真对待，那病就是良药。生命本来就有忧愁和困苦，而死亡反而带来安乐。因为依仗着身体安康强壮，任由情绪纵马奔薄。精炎火焚烧林木，物溺水赴河壑。酒池浑浊竭尽，淫欲之海也会干涸。魄灵已经坏灭，神去而气应该回归。在盛年已衰的老翁身上，只剩下虚弱无力的外壳。就像自己饮下毒酒自取毒死，自己持刀自斩。病死何必怨尤，灾祸非来自天命而降落。在病中因为苦口婆心的劝戒，以此来命令别人并不是嬉笑可饶。我幸运地没有这种经历，不像那些犯了错误的人。就像雷霆冲击风，两者相互交锋搏斗。平生只有一泓清水，用来洗手、沐浴。为何要攻打这泓水，想要保护却无智谋。欲前进却无法前行，欲后退却无法退缩。如果最终无法治愈，那么就彻底放弃，好像截肢一样。不再踏足尘世间，又何必再学习。我勉强说病尚未死去，也可说已经饿死了，无法准确判断。安之若命运注定，天命并不是迷茫的。
诗人·包恢·简介
诗人：包恢 / 性别：男 / 朝代：宋
包恢（一一八二～一二六八），字宏父，一字道夫，号宏斋，建昌南城（今属江西）人。宁宗嘉定十三年（一二二○）进士，调金谿簿。历光泽簿，建宁府学教授，沿江制置司干官，通判台州、临安府，知台州，提点福建刑狱兼知建宁府，广东转运判官，提点浙西刑狱，知隆兴府兼江西转运使，湖南转运使。理宗景定初，拜大理卿，迁中书舍人。四年（一二六三），出知平江府兼发运使。度宗即位，召为刑部尚书。咸淳二年（一二六六）进签书枢密院事。三年致仕。四年卒，年八十七。有《敝帚集》，已佚。清四库馆臣据《永乐大典》辑为《敝帚稿略》八卷。事见《桐江集》卷三《读包宏斋敝帚集跋》，《宋史》卷四二一有传。 包恢诗，以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为底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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